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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 当南宮肇和云云离开一生一世婚纱公司时,已经晚上十点了。

 他本来要送她回家,她却坚决不接受,刚才那场作戏般的走位…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她像⼊了魔,走进幻境,倚在他怀里,却有一种奇异的契合感。

 她觉得自己很‮全安‬,心灵很平和,那从未有过的宁馨感让她醉。

 为什么会这样?南宮肇只是她的朋友,她有爱人、有未婚夫了,她要嫁的人叫夏侯封,偏偏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,当时就是昏头了。

 她不敢再面对南宮肇,匆匆与他告别,回到家就拼命给夏侯封拨电话。

 但是他始终没回电,该死的,什么公事要搞一整晚?

 她一边拨电话,一边想着与夏侯封和南宮肇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。

 如果夏侯封是太,南宮肇就是月亮。

 人群中,夏侯封永远是那最闪亮的一点,昅引无数人目光。他的个也像太,灼热的、放肆的、张扬的…強势打开她的心扉,攫取她的感情。

 苞夏侯封在一起,她的生活充満刺,时时刻刻都有趣;所以她最爱找他一起玩,却鲜少主动邀约南宮肇。

 但南宮肇却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的生命,不是他死不放,而是…命运吧!每回她与夏侯封起争执,只有南宮肇有办法让大家和好如初。

 夏侯封永远有一堆外务,为了弥补云云,只好不停找南宮肇帮忙,陪她逛街、陪她吃饭、陪她看电影、陪她…做好多好多原本该是夏侯封跟她做的事。

 记忆至此,她猛然发觉,她虽然在跟夏侯封往,但真正陪在她⾝边最久的人居然是南宮肇。

 甚至她与南宮肇看过的电影、一起吃过的餐厅,都比跟夏侯封多。

 这代表什么?她与夏侯封的爱情璀璨似流星,虽光彩万丈,却转眼即逝。南宮肇却是那月亮,淡淡地在一旁散发着银⾊光芒,除非人们抬头,不会发现一抹银月⾼挂天际…

 “夏侯,你告诉我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云云一颗芳心又烦又,但拨夏侯封的‮机手‬拨到了天⾊将亮,仍没有得到任何回音。

 没有道理啊!再⿇烦的工作也不至于一做就是整夜吧?

 云云一直等,到了早上八点,夏侯封的‮机手‬还是没人接听;她狠下心,一通电话拨到了夏侯家。

 奇怪的是,夏侯家说夏侯封还没回家,还要她别太心,他一、两天不回家很正常,天天回家才奇怪。

 她只好继续等,等到九点,拨电话到夏侯封的公司,却得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答案…昨天,广告公司老板和客户等了夏侯封一小时,他却慡约,本没到。现在老板气炸了,正在想要不要开除他?

 天哪,这是怎么一回事?夏侯封没去婚纱公司、没回家、也没到广告公司;那他去那里了?

 云云现在唯一想到的只剩南宮肇;她习惯了,有⿇烦事解决不了,又找不到夏侯封,那就找南宮肇,他一定有办法!

 虽然昨天还想着要跟南宮肇保持距离,毕竟,她一个要结婚的女人,绝不该突然对另一个男人产生莫名情愫。

 但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,它无法用理智控制,完全属于下意识。

 而这十几年来,她又常有找不到夏侯封的时候,只有南宮肇是无论刮风下雨、天南海北,只要一通电话就能找到的人。

 果然,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,听到那边传来南宮肇惯常磁、微带低沉的平缓嗓音,云云的泪噤不住就流了下来。

 “呜,南宮…”她未语先泣。

 “小云,怎么哭了?发生什么事?”

 “我…夏侯不见了,我找不到他…”

 “好端端的,夏侯怎么会不见?”南宮肇很难相信,夏侯封又不是⽔蒸气,太一照就消失。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会走丢,都二十三岁的大男人了,又有一⾝柔道功夫,哪这么容易出意外?“你先别哭,慢慢说,你和夏侯是不是吵架啦?”

 “我们没有吵架。”云云菗噎着将夏侯封慡了她的约,又没去广告公司,更没回家的事说了一遍。

 “怎么会这样?昨天夏侯打电话给我时明明说,他是临时有公事要耽误一会儿,又怕你闷,才要我去婚纱公司陪你的啊!”“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,还说会尽快解决那个客户,赶到婚纱公司跟我拍照;但是一直到十点他都没到,我打他‮机手‬也没人接,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…南宮,我该怎么办?”

 “先别紧张,”南宮肇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突发状况,想了又想。“夏侯失踪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,‮警报‬也是不会被受理的,不如…你想一想,有什么地方是他平常喜去的,我们到处找找。”

 “如果找不到呢?”她担心夏侯封是不是被绑架了?但夏侯家并不富有,绑匪绑他做什么?

 “那就只好‮警报‬了。”如果所有夏侯封可能去的地方都找,仍寻不到他的⾝影,代表真出事了,除了‮警报‬,也无其它选择。

 “好,那…”云云咬着,想请南宮肇陪她去找人,又不知如何开口,这样成天⿇烦他,真的可以吗?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太复杂了?明明她与夏侯封才是一对,偏偏,她最常相处的却是南宮肇,孤男寡女,总难免瓜田李下之嫌。

 “你在家等我,我跟公司请个假,然后去接你,我们一起去找人。”南宮肇却主动说出了她的心愿。

 她突然发现,他真的好了解她,不必她开口,他就能把她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。他是怎么做到的?

 昨夜,在婚纱公司,他那双灼灼发亮,像正在燃烧的眼眸再度闪过她心扉;要拥有怎生的热情,才能让一个男人那样去看一个女人?

 她不是傻瓜,到现在还觉察不出南宮肇的秘密。他对她有情,可他从不说,而现在,她已经跟夏侯封订了婚,是否该更与他保持距离,不要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?

 “南宮,我…”她想说她可以自己去找夏侯封。

 但是他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。“小云,我半个小时后到你家,你先梳洗休息一下,待会儿见。”他挂断了电话。

 “南宮…”她望着只余嘟嘟音的话筒,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了。在这样⿇烦的时刻,南宮肇能陪在她⾝旁,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。但继续与南宮肇纠下去,他俩之间要如何收场?

 也许今生今世,她是欠定了他情债,她已经是夏侯封的未婚,就注定与南宮肇无缘了…

 *********

 南宮肇到云云家的时候,并非空手,他还拎了一包早餐。

 “你还没吃吧?蛋饼、⾖浆加⽟米浓汤,你先吃一点,我们今天可能会很忙,你要维持住体力。”

 她看着那散发着香气的塑胶袋,心头涌起一股暖流,童年往事历历在目。都多久了,他还记得她的喜好,他怎能如此用心?

 “怎么了,不喜吃?还是担心夏侯,没心情吃?”他把塑胶袋塞进她手里。“不管怎么样,你想找夏侯,就得把自己⾝体顾好,你若病倒,谁去找夏侯?”

 “我…”这到底是怎么一笔糊涂账?她、夏侯封和南宮肇认识了十余年,她没想过南宮肇会对她有男女之情,他也没说过,直到现在…她和夏侯封都快结婚了,却突然让她发现他的心情,这不是捉弄人吗?“南宮,我…我下个月要跟夏侯结婚了。”

 “我知道啊!”他拍拍她的肩,目光坦然的望着她。“我还答应了夏侯当伴郞呢!本来他还要我兼司仪,不过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太会讲话,上了台,拿到麦克风,恐怕我的⾆头就要打结了,所以不管他怎么威胁,我还是拒绝了。”

 “可是你…”她想说,他是不是太傻了?做这样的事不是给自己伤口撒盐吗?

 “放心吧!我会是个很称职的‘伴郞’的。”他特地強调“伴郞”二字。没人比他更清楚,他天生就是配角,做不成主角。但为了可以更近地看她幸福美丽的笑容,他甘愿。

 在他清澈的目光注视下,她突然觉得心好痛,是她和夏侯封拖累了他,她不知该如何才能回报他付出的一切?

 “傻瓜。”他扳过她的肩膀,推她进屋。“没事不要胡思想,容易长⽩头发的。”三个人的恋情本来就注定不会完美,一个人苦,总比三个人一起痛好。

 进了云家,屋子照样空的,安静得连针掉下去都听得到。

 南宮肇让她坐到沙发上,问道;“伯⽗、伯⺟又出差去了?”云家是做生意的,云⽗、云⺟都是工作狂,两夫常同时出差,将云云一人放在家中,几乎已成了惯例。

 云云点头。“对啊!一个去了阿拉拍、一个去了法国。”至于她,反正也习惯了一个人看家。如果无聊,她就找夏侯封和南宮肇出去玩,总不会闷到的。

 南宮肇已迳自走进厨房,拿来一只玻璃杯,替她倒好⾖浆。

 “快吃,吃完我们去找人。”他连台北县市的地图都带来了,上头画了几个圈,是过去他和夏侯封常去玩的地方,不过夏侯封和云云往后,两个男生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减少了,所以需要云云补充更多的资料,好更全面地寻找夏侯封。

 看着面前的⾖浆,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,她闷闷地端起⾖浆喝了一口,眼眶不觉一酸,第一次发觉⾖浆带着涩味。

 南宮肇一边看地图规划寻找路线,一边问;“你有没有再打通电话到夏侯家问问?”

 “问了。”这事儿不提不恼,一提起就让她不痛快。“但是他们一点都不着急,本一点感情都没有。”

 “呃…”要他怎么说,夏侯封在学校是孩子王;但对家人面言,他从头到脚就是个叛逆大王,一、两天不回家跟吃饭喝⽔没两样,家人怎么会着急?“我想伯⽗、伯⺟不是对夏侯没感情,只是觉得他离家的时间还不久,不需要太担心。”

 “但他从来不曾这样一点消息都不留就消失不见啊!”夏侯封个不‮定安‬,爱四处跑来跑去,但不管去哪里,总会记得给她捎个口信,以免她担心。

 “我知道,所以我才觉得奇怪。你们快结婚了,有一大堆事情忙,他也没理由在这时候出去啊!”正因夏侯封对云云是认真的,他才会退出,并且真心的祝福他们。

 “嗯…南宮,你说夏侯会不会是…”她言又止。

 “会不会什么?你说啊!”“他会不会不想娶我,所以才跑去躲起来?”人一急啊,脑筋就会拐错弯。

 “你想哪儿去了?我跟你保证,夏侯爱死你了,能娶你,他⾼兴都来下及,怎么可能反悔?告诉你一个秘密,你答应夏侯求婚那晚,他拖着我到KTV唱了一晚周杰伦的‘发如雪’,一边唱、一边笑、一边哭,他说你点头答应求婚的那一瞬间,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。不过男人掉眼泪是世上最没面子的事,所以他死活不让我吐露半句。”

 “什么啊!”她红着脸,粉颊上掩不住醉人的笑靥。“又哭又笑,说不定他喝醉了呢!”

 “一打啤酒,我和他两个人喝,你说能醉了谁?”他们酒量没那么差,弄一打⾼粱来灌醉他们还差不多。

 “嘻…”她再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出来。“那首‘发如雪’…怎么唱?”

 他看着她颊上的笑窝,心里又甜又涩;只要她开心,什么都无所谓。

 那凄美的歌词不须回想,自然地溜出他边。因为那一晚,不只夏侯封又哭又笑地唱着歌,他也一样,只是夏侯封可以对着麦克风吼,他却只能在心里低昑,一次又一次呢喃着对她的深情。

 狼牙月

 伊人憔悴

 我举杯

 饮尽了风雪

 是谁打翻前世柜

 惹尘埃是非

 缘字诀

 几番轮回

 你锁眉

 哭红颜唤不回

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

 我爱不灭

 繁华如三千东流⽔

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

 只恋你化⾝的蝶

 你发如雪

 凄美了离别

 我焚香感动了谁

 邀明月

 让回忆皎洁

 爱在月光下完美

 你发如雪

 纷飞了眼泪

 我等待苍老了谁

 红尘醉

 微醺的岁月

 我用无悔

 刻永世爱你的碑

 啦儿啦

 啦儿啦

 啦儿啦儿啦

 啦儿啦

 啦儿啦

 啦儿啦儿啊

 铜镜映无琊

 扎马尾

 你若撒野

 今生我把酒奉陪

 南宮肇没想到,这辈子他有机会对云云唱出这首歌,像是对苍天倾诉一般,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那由来已久的深情。

 记得那一晚,夏侯封说过,整首歌,他最爱那句!你若撒野,今生我把酒奉陪。

 但对南宮肇而言,真正能代表他心声的却是…我用无悔,刻永世爱你的碑。

 是的,他不后悔爱她、不后悔退出、不下后悔掩蔵这份情、不后悔…永永远远不后悔。

 如此浓烈的感情,她怎么会听不出?只是…她只有一颗心,只能爱一人,她与他今生无缘,只能说SORRY了。

 *********

 结婚之⽇已经过了,夏侯封仍未出现,没有消息、没有勒索电话、没有留下只字片语…他就好像从这个人世间蒸发了一样。

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没有人知道。

 夏侯封的家人从不相信他会失踪,到‮警报‬协寻,云家的人也花了大把力气找人,但他就是不见了。

 三个月转眼过去,就连曾努力帮助找人的‮察警‬也把夏侯封的资料列为失踪人口,封⼊档案。按警方的说法,那么久都找不到人,不是发生意外,恐怕也…他们没有明说,但南宮肇和云云就是知道,所有人都认为夏侯封死了。

 为什么会这样?那一天夏侯封打电话说他无法按时去婚纱公司时,那语气还是活力泉涌的…他才二十三岁,那么飞扬兔脫的一个大男人,怎么可能突然死亡?那不该是五、六十年后才会降临在他⾝上的吗?

 南宮肇和云云都无法接受他可能已遭不测的答案;但如果他还活着,为何不回来?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比云云⾝边更能昅引他长期留驻的?

 南宮肇只要有空就来找云云,邀她一块儿去寻人。

 他们在报纸刊了寻人启事,印了大量附有夏侯封相片的海报,到每一个他可能去的地方发送,询问那些路人,有没有见过夏侯封?

 活要见人、死要见尸,不可能一个人就这么一点痕迹不留地消失在空气中的。

 南宮肇捧着大叠的海报,站在路口,见人就发。“‮姐小‬,请问你有没有看过这个人?”

 云云站在马路对面,只要看到有人或车子停下来,就过去询问。

 “先生,请你看一下海报,有没有印象见过上头的男人,他叫夏侯封,⾝⾼一百八,年龄二十三…先生…”

 “没看过啦!你不要一直跟好不好?”没耐的机车骑士油门一催,将云云远远地抛在后头,连瞄一眼海报都懒。

 看着那道由引擎管里噴出来、远远消逝的⽩⾊烟气,云云觉得好累,这样的⽇子还得过多久?

 她忍不住看向手中的海报,上头的夏侯封笑得多么灿烂,仿佛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他⾝上。

 曾经,她只要看一眼他朝也似的笑脸,就觉得生命充満了活力。但现在,光被乌云挡住,她看着他,不再感觉开心,只余下満満的失落。

 他真的死了吗?‮察警‬放弃了、她家人放弃了、连夏侯封自己的家人都绝口不再提有关他的事;因为大家都想继续活下去,只好选择掩埋他失踪这个可怖的伤口。

 现在还抱持着找回夏侯封希望的,只剩她和南宮肇,但她撑得好痛苦。

 “小云,你还好吧?你的脸⾊好难看。”南宮肇温文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。

 她茫然看着他大汗淋漓的脸,在三十多度的大太底下奔波着,一找就是几个小时,为什么他不累,他的神情丝毫看不出绝望的痕迹?

 “南宮,你确定夏侯还活着,对不对?”

 他一顿,眼睛不敢看她。

 她心头菗痛,止不住的泪⽔又流了下来。“你也怀疑他发生意外了,那么为何你还不死心,三天两头拉我出来找他?”

 他低头许久,久到她以为他给不出答案,他儒雅的嗓音却又响起。“你问我是否确定夏侯的‮全安‬,我不知道,我不是神,无法预知一切,但到目前为止,我也无法确定夏侯已死,既然如此,我只好尽力。”

 “哪怕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得不到丝毫报偿…这么傻的事,你也做?”

 他从来都在做这样的事啊!爱着她、想着她、然后看着她投进夏侯封的怀里。他就是这么死心眼,能怨谁?

 “至少我曾经努力过,几十年后再回首,我起码不会后悔没为这个朋友尽点心力。”

 她再也噤不住倚进他怀里,小手颤抖着捉住他的⾐襟,实在想不到,温文、没有脾气的南宮肇,有一天会变得像山那样稳靠,让她只要看着就像吃了定心丸,充満‮全安‬感。

 不,其实他一直都很可靠;所以她总是习惯依赖他,小时是,现在也是,未来…或许也不会改变吧…  m.MK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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